天堂蘇州山青水秀，人杰地靈。在這方水土上積淀了深厚的文化，孕育了無數(shù)的英才。楊明義正是在這方肥沃的土地上出生、成長的。
　　我初次神交楊明義是從他的水印木刻作品開始的。作品中江南水鄉(xiāng)獨特的風情和水印木刻獨有的風韻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來再次引起我關(guān)注楊明義的，雖然還是小橋流水、粉墻黛瓦、吳女輕舟、枕河人家，但卻不是他的水印木刻，而是他的水墨畫。我是搞中國畫的，對國畫情有獨鐘。當我第一次看到楊明義的水鄉(xiāng)水墨畫時，眼睛一亮，精神也為之一振。當時的第一感覺是清新脫俗、別開生面，第二感覺是楊明義找到了更好的表現(xiàn)水鄉(xiāng)的藝術(shù)載體，楊明義他成功了。事實上楊明義也因此而在國畫界嶄露頭角，且一發(fā)而不可收。之后，辦了好多展覽，出了好多畫集，拿了好多獎項……，還到美國深造了一番。
　　這次，楊明義以旅美畫家的身份來寧辦展，并且送來了畫集和有關(guān)資料。應(yīng)畫家之約寫一篇文章，這使我有機會再次徜徉于楊明義的藝術(shù)世界。下面就談?wù)勎以谘凶x楊明義作品后得到的一些啟發(fā)和感想。
　　一、 抒情、寫意、傳神是中國畫的靈魂
　　中國畫受到文學、詩歌的影響，強調(diào)抒情性。在創(chuàng)作時要求做到借景抒情、情景交融。楊明義自從發(fā)現(xiàn)了故里水鄉(xiāng)之美便一往情深，癡心不變。他曾說過“這些年來我?guī)е�畫具，走過許多地方，我最終還是喜歡自己的家鄉(xiāng)——蘇州。家鄉(xiāng)的山水養(yǎng)育了我，也哺育了我。有著深厚文化背景的蘇州，哪煙雨迷蒙的古城，滄茫而一望無際的太湖，水鄉(xiāng)澤國的純樸風情。所有這一切都是我難以忘懷的畫中主題。”在他的作品里浸透了他思鄉(xiāng)、愛鄉(xiāng)的濃濃情愫。水鄉(xiāng)是他的家鄉(xiāng)，也是他精神的家園、情感的歸宿。
　　寫意之意是指意境。中國畫的意境主要是詩的意境。楊明義的作品可以說是無聲的詩。畫中那悠悠的河水、清清的月暉、靜靜的人家、蒙蒙的煙雨、款款的櫓聲、綿綿的夢語無不詩情彌漫、詩意盎然。
　　早在六朝時期，顧愷之、宗炳、王微就提出了繪畫作品要“傳神”、“暢神”、“明神降之”。這里的神包涵了作品中對象之神韻和作者主觀之精神兩方面融合，既表現(xiàn)出了江南水鄉(xiāng)特有的煙雨迷蒙、如詩如夢的神韻，又能表達出作者摯愛自然、摯愛家鄉(xiāng)的精神和情懷。
　　抒情、寫意、傳神的創(chuàng)作觀念，實際上是傳統(tǒng)“天人合一”哲學觀的折射。“天人合一”的哲學觀認為，人與自然是融為一體的，“萬物與我同根。天地與我同味。”人即自然、自然即人”，“山情即我情、山性即我性”。所以作品中的自然也就成了人格化的自然。畫面中的形象往往就是作者主觀精神、情感的載體。抒情、寫意、傳神是中國畫之靈魂，楊明義是深諳此道的，并能充分地在作品中體現(xiàn)出來。抒情、寫意、傳神并不是所有畫家都能做到的，這要依賴作者的學識修養(yǎng)、生活閱歷、以及對自然的感悟能力等等。楊明義無疑也是具備這些條件的，他的作品已證實了這點。
　　二、意象造型、樸素為美是中國畫重要的形式特征。
　　意象造型是作者根據(jù)主觀立意的需要來塑造畫中的形象。意象造型介于抽象造型與具象造型之間。從道家文化中的“得意忘形”、倪云林的逸筆草草，不求形似，聊以抒胸中臆氣”到黃賓虹的“不似之似”、齊白石的“似與不似之間”可以看出，中國畫一直是重“意”而輕“形”的。但中國文人受傳統(tǒng)儒家“中庸之道”和道家“過猶不及”的影響，又不可能完全不要“形”。所以似與不似之間的意象造型就得到了中國畫家的寵幸。而實際上意象造型也具有其獨特的優(yōu)勢。我們知道，造型的局限性越大，筆墨和精神發(fā)揮的自由度就越小，所以意象造型可以使主觀精神和筆情墨趣得到更充分的抒發(fā)。而且意象造型也更加豐富了中國畫的表現(xiàn)形式、更加拓寬了中國畫的發(fā)展空間。
　　樸素為美源于道家思想中的“五色令人眩目”、“樸素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美學觀。正是由于這樣的美學觀，使得中國的水墨畫大行其道。也促使了中國畫在筆墨的運用上不斷積淀、豐富，不斷地發(fā)展、完善。中國畫也因此而具有了鮮明的民族特征和獨特的審美意趣。就個人藝術(shù)而言，越有個性就越有價值。就民族藝術(shù)而言，越有民族性就越有價值，就越能屹立于世界藝術(shù)之林，民族性就是民族的個性。楊明義在堅持把握中國畫的抒情、寫意、傳神的內(nèi)在精神的同時，也努力保持中國畫外在形式的民族特征。他的大多數(shù)作品在造型上精煉、概括，畫中形象帶有很大的主觀性、意匠性。設(shè)色上也多沿襲“以墨為主，以色為輔”，“色不奪墨如賓不混主”和“補筆墨之不足，顯筆墨之妙處”的傳統(tǒng)水墨畫的設(shè)色原則。畫面樸素、純凈、清淡、雅致。這是完全符合中國畫的審美意趣的。
　　三、兼收并蓄，百花齊放是中國畫的發(fā)展方向。
　　楊明義最初是搞水印木刻的。水印、水墨雖然都帶“水”字，但表現(xiàn)手法和效果卻大相徑庭。簡而言之，前者是刻后印出來的，后者是直接畫出來的；前者工序復雜、畫面刻板，后者即興揮灑，畫面靈動自然。楊明義最終選擇了水墨畫，可能就是因為水墨畫可以更快、更直接地抒寫自己的思鄉(xiāng)、愛鄉(xiāng)情懷。當然楊明義是搞水印起家的，自然也有“水印情結(jié)”，深知水印木刻的長處，如概括、簡煉的造型，黑白對比的手法和大色塊的運用等等，并且將其融入到自己的水墨作品中。
　　楊明義在借鑒其它畫種的同時，也能細心的向前輩們學習，博采眾長。楊明義和吳冠中早年相識，并有幸親聆教誨。不難看出吳冠中作品的構(gòu)成美、節(jié)奏美、韻律美在楊明義的作品中時得借鑒。但吳冠中的作品更多地帶有西方式的抽象意味。而楊明義的作品則為中國式的，充滿了東方的情調(diào)和韻味。楊明義的作品還受到林風眠大師的影響。林風眠是近現(xiàn)代中國畫壇最重要的改革家。他大膽地將西方藝術(shù)的元素注入到中國畫的形式中，比如在構(gòu)圖上、造型上、用色上大膽地借鑒西方藝術(shù)的手法，但是他作品中的情致、神韻、意境卻始終是中國的。楊明義十分崇敬林風眠大師，在筆墨和造型上或多或少地受其影響，但更多的是在作品的情調(diào)、意境和韻味上獲益匪淺。
　　隨著改革開放。中國畫更加步入了百花盛開、多姿多彩的多元化時代，形成了中國畫創(chuàng)作的大好局面。楊明義的作品就是現(xiàn)代藝術(shù)百花園中獨樹一幟的奇葩，祝愿這朵奇葩越開越艷。
　　楊明義從藝數(shù)十年，又旅美十余年，可謂積淀深厚，見多識廣。但他的作品卻始終保持著中國元素、中國精神。并且也始終保持著對故里水鄉(xiāng)的深深的眷戀和熱愛，這是難能可貴的，也是值得每位從事民族藝術(shù)的人的深思的。
　　（2002年4月24日《參考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