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在變，環境在變，

藝術也應該要變的。

···

羅工柳

有誰第一次畫油畫，

就能畫出傳世名作?

有誰敢說：“錢都是我畫的，

我還在乎錢嗎?”

地道戰 140×169 布面油畫 1952 羅工柳

在羅工柳這里，這可不是玩笑話，

1952年，他第一次拿起油畫筆，

就創作出了《地道戰》和《整風演說》

這兩幅傳世名作。

整風演說 1952年 羅工柳

那是新中國剛剛成立的激情歲月，

為了完成國家交待的“革命歷史畫”的任務，

繪畫界的許多名家都領到了任務。

但是許多人稿子還沒成熟、一幅都還沒畫完，

羅工柳的兩幅創作已經快收尾了。

前仆后繼 1959-1963 羅工柳

上門來訪的徐悲鴻和李可染

看到這兩幅作品，不禁大為驚訝：

“你不是刻木刻的嗎?

怎么畫起油畫來了?而且畫得這么快！”

第四套人民幣樣票

至于說到錢都是他畫的，

這也是一句大實話。

因為第二至第四套人民幣，

都是在羅工柳的主持下設計出來的。

新文化先驅者 1938 羅工柳

在羅工柳的藝術生涯中，

類似的“奇跡”，其實還有多次。

比如說他年輕時自學木刻卻一鳴驚人、

晚年時的書法作品令人大為驚訝……

勇于和善于創新，幾乎就是羅工柳的標志。

馬本齋的母親 木刻 羅工柳

1934年，

在魯迅倡導的新興木刻運動的影響下，

18歲的羅工柳開始自學木刻。

兩年后他考入杭州藝專（今中國美院），

一年后，他棄學參加了革命。

把一切獻給黨 素描 羅工柳

雖然只在藝專學了一年的素描，

但從杭州到武漢，再從武漢到延安，

他卻先后創作出了《魯訊像》、

《馬本齋的母親》、《李有才板畫》

等一系列至今膾炙人口的木刻名作。

小二黑結婚插圖 1949 羅工柳

這批作品雅俗共賞，充滿著創新精神。

他一方面將歐洲版畫中國化、大眾化，

另一方面又將民間版畫現代化，

實現了版畫藝術語言的革變，

成為了延安木刻的重要代表作品之一。

羅工柳書法作品

而另一次引發眾人驚嘆的，

則是1988年他發表在報刊上的一幅書法作品。

時任中國書協副主席的沈鵬見到作品后，

不禁帶著贊嘆與不解問道：

“怎么搞的，一下字寫得這么好?”

1940 年，羅工柳與夫人楊筠在敵后化裝成農民

求新求變，幾乎溶進了他的血液。

他曾撰過一篇短文《談變》：

“時代在變，環境在變，人民的事業在變，

群眾的心情也在變，他們的欣賞口味必然要變的�！�

萬水千山只等閑 油彩 紙本 1966 羅工柳

就以他后半生用力最勤的油畫來說：

從人們眼中略帶“土”味的“土油畫”、

人物 1994 羅工柳

到味道與繪畫語言純正的“洋油畫”，

毛主席在井岡山 150×225 布面油畫 1959 羅工柳

從中西結合的《毛主席在井岡山》、

楊柳 油畫 羅工柳晚年作品

到晚年氣韻流暢的寫意新風景，

羅工柳晚年作品

羅工柳一直就在求新求變。

晚年羅工柳

就是在80多歲接受媒體采訪時，

他還在說：“如果不再給我20年是不能成熟的，

假如我生病不能再畫或者走了，

那真是半途而廢了�！�

1953年7月，羅工柳(中)在麥積山臨摹壁畫

所謂“不成熟”自是羅工柳的自謙之語，

但也應該是他作為一個藝術家的真實心聲。

因為他的求新求變不是沒有所本的。

《井岡山》 布面油彩 284×223cm 1960 年 羅工柳

按照羅工柳的話來說：

那就是中國油畫應該走自己的路。

或者說是近百年來，

那個一直困繞著中國藝術家的大題目：

油畫中國化、民族化。

桂林山水 1960 羅工柳

自油畫傳入中國，百余年來，

中國歷代畫家們無不為此

貢獻付出了自己畢生的才華與心力。

千里共嬋娟 1996 羅工柳

作為一個勇于獻身于革命、

同時又悟性超強的藝術家來說，

個中甘苦，

恐怕也只有他本人才會自知。

1962年，羅工柳與油研班同學在新疆寫生

為了鼓勵大家求新求變，

他曾讓學生們放膽去干：

“要做到新、奇以至于不怕到怪的地步�！�

臨摹 列賓《伊凡殺子》1958 布面油彩 131×180 羅工柳

但在他所主持的日后與

“馬克西莫夫培訓班”齊名的“油研班”時，

他卻開明宗義：第一要“會”、第二要“能”、

第三才是要“變”。

哥薩克人1957 羅工柳

所謂“會”就是油畫的基本功，

除了素描與色彩這些造型基本功外，

羅工柳更加重視的是藝術家的眼睛與心靈。

窗前姑娘 羅工柳

“色彩的訓練首先在‘眼’，

要看得出來。

只有眼看出來，手跟得上去，

才能慢慢獲得自由�！�

海 1962 羅工柳

“一幅畫水平的高下，功夫的深淺，

往往就在極細微的差別之中：

如畫天空和水，它們之間的區別是很小的，

要觀察得細，觀察得準，

幾筆就將深淺冷暖變化肯定下來。”

悲劇演員 1958 羅工柳

“還有形和神的問題，

畫作貴有神，

第一眼就要看得出“神”來，

功夫就在這里�！�

藍裙子 1956年 羅工柳

至于說到“能”，

就是畫家對各種要求都有

能力對付處理。

1952年夏，羅工柳(左一)在抗美援朝前線為戰士畫速寫

這就“要訓練自己的‘心’，

到生活中去觀察、體驗，

要學會透過事物的表面現象，

去深入洞察它的本質�！�

抗美援朝前線 羅工柳拍攝

“光呆在家里畫是不行的，

還要在思想感情的鍛煉方面多下功夫。”

1939年羅工柳和木刻工作團成員

“我于1938年到延安魯藝學習，

魯藝的教學計劃是‘三三制’，

即在學校三個月、到前方深入生活三個月，

回來搞三個月的創作。”

地道戰創作稿 速寫 約1950年 羅工柳

當時我在學校學了三個月后，

就參加魯藝木刻工作團到前方去了，

一去就不是三個月就能回來的，

因為前方需要我們工作，一直在那里干了三年多。

沒有這三年的煅煉，《地道戰》是畫出不來的。

冬天 1957 羅工柳

說到變，“油畫與木刻不同，它更為復雜。

老百姓、市民包括上層社會，

一般趣味與高層變革是有矛盾的。

老百姓最喜歡、最能接受的是

甜俗柔媚的寫實油畫�！�

小提琴手 1960 羅工柳

比如說美女月份牌和朗世寧的寫實繪畫，

“月份牌服務于市民社會，

朗世寧服務于滿清宮庭�！�

女支書 1973年 羅工柳

“但在油畫這里，

貴賤之間的審美趣味卻非常一致，

油畫變革很容易走到這條路上去。”

路 羅工柳

“‘月份牌’和朗世寧的寫實繪畫，

它們都是變洋為中的東西，

是民族化的東西，

變是變了，但并不高明�！�

奔流 1994

從“會”到“能”再到“變”，

而且是要“善變”。

羅工柳是這樣對他的學生們說的，

自己也正是這樣做的。

羅工柳在莫斯科臨摹《伊凡殺子》

1955年至1958年，

他以學者的身份赴蘇聯進修油畫，

除了“會”與“能”：

臨謝洛夫油畫《少女與桃子》 羅工柳

將那些大師名作臨摹得神形兼備、

幾可亂真，

貴婦人 羅工柳

學會他們的表現手法，

籬笆墻 紙板油彩 17.5×12.5 1957年 羅工柳

他還超前的意識到了要求變，

開始從寫實油畫

向中國式的寫意油畫進行探索。

畫山 羅工柳

這種轉變，直到改革開放以后

才慢慢在中國藝術界形成了潮流，

但羅工柳卻整整早了三十年。

羅工柳油畫作品

雖然“文革”十年曾經擔擱了他的探索之路，

但在八九十年代，

羅工柳又開始了他變革油畫的實踐。

炊煙 紙板油彩 34×22cm 1961年 羅工柳

在被世人稱之為“新寫意風景”

的這批作品之中，

羅工柳也在他令人驚嘆的藝術生涯中，

爆發出了最后的絢爛光彩。

楓樹 油畫 2002 羅工柳

而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

所有這些成就，

都是在他身患絕癥的情況下做出的。

《漫天雪》 綜合材料 150×180cm 1993年 羅工柳

1987年，羅工柳被確認為直腸癌，

后來又犯過皮癌、腎癌等七種癌癥。

為了增強自身免疫力，

羅工柳在舟山的一座小島上住了一年。

羅工柳晚年作品

對待癌癥，他異常地坦然：

第一不要怕，許多人就是被嚇死的。

第二要研究它，然后集中優勢兵力，

一個一個吃掉，壯大自己的力量，不搞消耗戰。

羅工柳狂草書法作品

他開始用自制的毛筆練習起了書法，

用狂草來抒發自己創新的天性。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一年以后，

癌癥居然開始好轉，并被控制下來，

又創造了一個令人驚奇的奇跡。

郁郁蔥蔥 綜合材料 150×180 2004 羅工柳

2004年，一直善造奇跡的羅工柳離世而去，

在追悼會上，就掛著

他自己早已題好的幾個狂草大字：

“落花無言，人淡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