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個成語叫“文人相輕”，說的是文人之間互相看不起，這種現(xiàn)象古往今來屢見不鮮，如今多指同行之間互相菲薄輕視。畫家往往被歸為藝術家的范疇，他們以畫畫為職業(yè)，但凡在這個領域頗有建樹，除了自帶的清高之外，似乎就更容易生出一些狷狂。

如果說商人唯利益至上，能揮霍大把的金錢獲得滿足，畫家們則更容易從自吹自擂中獲得成就感，這也只是他們對自己的自信和自豪，他們喜歡攻擊同行其實也是對同行的成就表示懷疑罷了。但是著名畫家劉海粟談起范曾時，就上升到了人格層面，說他“品質不好，但名氣很大”，這樣的評價從何而來、是否公正？

大師還是魔鬼？

說到劉海粟，混跡美術圈的人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中國新興美術的奠基人。劉海粟幼時學畫，創(chuàng)辦了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的前身，他的畫當時在國外也頗受追捧。1914年，他在自己創(chuàng)辦的上海美專開設人體寫生課，在藝術界和教育界掀起了軒然大波，被群起而攻之。

劉海粟年輕氣盛，仗著對繪畫的一腔熱血，他干脆接過“藝術叛徒”的帽子頂在頭上。當畫室被搗毀之后，劉海粟公開與軍閥頭子孫傳芳叫板，堅決不肯出去避避風頭，他也因為這件事名聲大噪。我國著名的教育家、政治家、革命家蔡元培對劉海粟頗為器重，對他也有知遇之恩，劉海粟也曾多次公開表示對蔡元培的敬重。

美術大師劉海粟光鮮亮麗的另一面，卻是卑劣和不堪。劉海粟14歲時曾拜入近代美術教育的先驅人物周湘門下，在學的2個多月時間里，曾因調戲周家的一名丫頭被開除，他也因此耿耿于懷。接著，劉海粟買通了當時的文化稽查部門強行封閉學校，教唆黑社會砸毀教室、驅趕學生。

劉海粟犯錯在先，又恩將仇報，更為過分的是他還強占了周夫人孫靜安和丫頭孫姝。1933年周湘含恨離世，1961年孫靜安與孫姝在大饑荒中活活餓死。反觀劉海粟，一路青云直上，到新中國成立之后依然飛黃騰達。劉海粟究竟是大師，還是魔鬼？

值得一提的是，1994年98歲的劉海粟去世之后，一張條子就批款三千多萬在上海興建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美術館。劉海粟還向國家捐贈了300多幅名畫，但專家鑒定之后給出的結論卻讓人大跌眼鏡：唐末元明四代畫作都是贗品，清代以后的畫作有9成以上都是假的。劉海粟常以“大師”的身份自居，這樣的結果著實令人瞠目結舌。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了。

劉海粟：這個人品質不好

其實在劉海粟的畫畫生涯中，與他恩怨糾纏不清的又何止周湘一人？他與同行范曾的糾葛也常常是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劉海粟頭頂著光環(huán)去美國的時候，人還未到，無數(shù)愛好者追捧者已經(jīng)紛至沓來，還有人專門為他舉辦了一場演講會，現(xiàn)場熙熙攘攘座無虛席，可見他在美國的名氣和熱度之高。

在演講結束時，一位熱心的觀眾拿出了自己重金求得的畫作，請求劉海粟鑒定評價。這位觀眾帶著滿腔熱情希望得到劉海粟的肯定，結果卻遭當頭棒喝：“這是假的。”這名觀眾當場就急眼了，直言劉海粟也是像范曾一樣故意把畫說成是假的，以凸顯自己的水平之高。劉海粟同樣氣急敗壞，當場反駁，因為在他心里，自己是卓爾不群的美術家，范曾算什么？將他與自己相提并論，簡直是對自己莫大的侮辱。

范曾早年曾經(jīng)提議，想與劉海粟和臺灣畫家歐豪年舉辦聯(lián)合畫展，還對此浮想聯(lián)翩，認為將成為20世紀中國美術史上的轟動事件。劉海粟本就對范曾的所作所為、業(yè)務水平嗤之以鼻，所以堅決拒絕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按照劉海粟的說法，就是范曾作為一個中國人，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那歐豪年何許人也？他是臺灣頂流畫家，連宋美齡都去過他的畫展，旁人忙著撇關系都不及，范曾竟想蹭熱度，自己是斷然不去的！

范曾熱臉貼了劉海粟冷屁股的事，也不止一次兩次。1982年，為了慶祝劉海粟在藝術界走過了70年，江蘇省為此大辦特辦。由于劉海粟在業(yè)內名氣很大，所以很多朋友都表示祝賀。劉海粟對眾多賀電一一回復，心情大好，然而看到范曾的賀電時，突然臉色一沉。

雖然在賀電中，范曾字里行間都是肯定、祝福和敬重，但劉海粟只是淡淡地告訴身邊人：“范曾這個人品質不好，但是名氣很大，你幫我感謝一下他就可以。”言外之意，范曾名聲在外，自己不能得罪，但心里對他滿是輕視，礙于面子還是得回復一下，自己是不屑于去做的。

藝術大師的相愛相殺

上個世紀末，范曾發(fā)表了一篇離開國家的聲明，前往法國參加一場民眾運動。當范曾被問及為何不回國的時候，他還是果斷地將劉海粟拖下水：“劉海粟在美國不回國了，我也不回了。”按照劉海粟的說法，他與范曾沒有相見，也沒有談到回國的事，所以范曾的話純屬誣蔑，這從天而降的大鍋可不能背。

在劉海粟眼里，自己只是出國，在范曾嘴里就變成了出逃，他這張口即來的混賬話，實在是把自己害慘了，使他們夫婦二人滯留在美國，遲遲不能回來，年近九十高齡的他們在美國的生活也差強人意，只能住在老年公寓里，凄涼落寞，如此境遇，皆是拜范曾的胡說八道所賜，也難怪他提起范曾就牙癢癢。

如果說劉海粟和范曾之間是“文人相輕”，他們在藝術界相互角逐，因此劉海粟對范曾的評價，就很有可能夾雜過多的個人情緒，過于片面化、恩怨化，所以不能全然相信。但是關于范曾此人爭議頗多卻是不爭的事實。

很多人都對范曾的專業(yè)水平表示質疑，臺灣著名的批評家、作家李敖素以言辭犀利、眼光獨到、角度新穎見長，他認為范曾的畫作和書法雖然屢屢賣出天價，但是所有的繪畫作品看多了就看膩了，千篇一律禁不起回味，書法作品就更跟鬧著玩似的，類似出自賬房先生之手。

范曾的藝術水平飽受詬病，人品上也受到了很多質疑。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話雖然是強調個人努力是獲得巨大成就的必要條件，但是進門之師對個人的影響之深也不可否認，也正因如此，劉海粟當年對恩師周湘的所作所為，跨越百年時光，周湘的后代依然難以釋懷。

外界對范曾亦有“欺師滅祖”的評價。范曾作為繪畫界小白的身份，還涉世未深的時候，曾經(jīng)拜入一代國畫宗師李苦禪的門下。李苦禪大師不僅在學業(yè)上傾囊相授、耐心教導，在生活中對范曾也是無微不至、百般照顧，所以范曾之所以聲名鵲起、成就頗高，他的老師李苦禪功不可沒。

在中國書畫界素有“潤格”之說，這其實也是對書畫家水平的肯定。成名之后的范曾潤格與老師李苦禪一樣高，成為了他的得意門生。按道理來說，學生出息了老師也會覺得很有面子很欣慰，可是范曾卻逐漸失去了對恩師的尊重，不但不再以“老師”相稱，還沒大沒小地拍著李苦禪的肩膀，喊著“老李老李”，中國人歷來重視師徒長幼、尊卑禮儀，范曾如此擠兌恩師，實在令人發(fā)指。

所以李苦禪對自己這位“最得意的門生”并沒有太多欣賞和肯定，彌留之際還不肯再認范曾這個學生，評價他“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這句話更使范曾千夫所指。李苦禪臨終還特意交代不許范曾前來追悼，因此在恩師去世之后，范曾連扶靈追悼的資格都沒有，說李苦禪至死都沒原諒他一點都不為過，這件事也算是范曾的一大污點了。

劉海粟與范曾兩位大師之間相愛相殺，孰對孰錯幾乎是無法辯駁明白，從更為理性的角度分析，他們對各自的老師似乎又有著某些方面的契合。如果說劉海粟對范曾的評價有失公允，再加上李敖以及李苦禪對他的評價，恐怕就非常可信了。

都說藝術家生來狷狂，但是水平成就雖是主要的衡量標準，但是品格更應列為首位。百年歲月彈指云煙，有人流芳百世，也有人遺臭萬年。藝術家們的經(jīng)典作品必將流傳不朽，但是品格上的欠缺也往往能將他們釘在恥辱柱上，難以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