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國內著名文化批評家、同濟大學教授朱大可在孔學堂開講主題為“轉型中國的文化選擇”的講座。他以一貫風趣又犀利的語言闡述了近代中國的幾次文化選擇,現場座無虛席,反響熱烈。
文明與文化的分裂
講座開始,朱大可談起了一件舊事。他說,清朝乾隆年間,日本幕府派人到中國調查百姓的風土人情及日常生活,并寫成《清俗紀事》一書。奇怪的是,無論是該書作者,還是翻譯,最后都自殺了。“日本人為什么會自殺呢?”因為他們對清王朝感到特別失望,與想象中的盛唐不可同日而語,甚至不如宋、明都不如。特別是到了明治維新,日本人深刻地感受到,大清王朝已經不能成為學習的楷模了,不能成為走向未來的樣板了,于是轉而掉頭學習西方。
日本人如此,中國人也一樣。朱大可說,經歷1840甲午海戰后,大清王朝從皇帝到普通百姓,都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不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了。那時,大清雖然還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但已經不能阻止成為一個衰敗的國家。而大清的衰敗,就是幾千年華夏農業文明的衰敗。
他說,當代中國雖然經過不懈的努力得到了巨大發展,但本質是“影子文明”,是對西方的模仿和拷貝。因此,從物質方面說,中國是對西方的模仿,但文化又是自己的,由此出現了文明與文化的分裂,兩個系統不匹配。如何才能做到兩者兼容,則是今天亟需思考的問題。
三次文化選擇
在朱大可看來,當今中國,不同年代出生的人有不同的選擇,各有自己“小時代”的追求。20世紀50年代出生的選擇養老,60年代出生的選擇養生,70年代出生的選擇權力,80年代出生的選擇財富,90年代出生的則選擇娛樂。“總的來說,改革開放36年,中國制造了巨大的文化真空,文明轉型并失去主導地位后,中國人面臨巨大的文化痛苦及選擇焦慮。”他說。
朱大可表示,中國大陸在20世紀有三次顛覆性的文化選擇。第一次是五四和新文化運動的科學敘事,其典型代表是魯迅說:中國的封建社會其實是“吃人”的社會,而儒家文化是最大的毒藥。第二次是毛澤東的革命敘事,這體現在新中國成立后的漢字的簡化,方言的瓦解和地域文明的顛覆。文革時達到高潮,甚至出現了對資本主義文明和本土傳統文明的雙重顛覆。第三次則是鄧小平的財經敘事,發展了經濟的同時,也以發展的名義摧毀了傳統文化和道德,如傳統節日完全商品化,失去了原來的人倫價值;中醫藥及自然療法遭到惡意圍剿,民樂淪為文藝表演的空洞符號等等。
他說,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普遍的文化焦慮在知識分子、官員和民眾中蔓延。2014年,媒體人自殺和病故近20人,詩人和文藝理論家和大學教授也加入其中。
倡導一個人的文化復興
作為文化批評家,朱大可注意到,從2013年至今,國家主席習近平先后到曲阜孔府考察,在紀念孔子誕辰2565周年國家學術研討會開幕會上講話、在“孔子學院日”向全球孔子學院全體師生表示祝賀,都釋放出了發展儒家文化的信號。
他說,每一次的文化選擇都涉及如何認識并繼承傳統文化的問題,也是最爭論不休的。新儒家代表余英時就提出“兩個儒家論”——批判型儒家和奴才型儒家的觀點,并極力贊揚以司馬遷、海瑞和東林黨人為代表的“批判型儒家”的卓越風貌。
“傳統文化中究竟有多少能救中國的良藥,我們必須批判性地對待。”朱大可表示,“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的“三綱”是毫無疑問的糟粕,應該批判;而“仁義禮智信”等“五常”則是精華,應該發揚。此外,提倡“兼愛”、“非攻”、“尚賢”的墨家核心思想,以及重建人與自然關系的道家文化遺產都是人類普世價值的一部分,應該發揚。
在朱大可看來,中國面臨著一場文化(藝)復興和新文化運動的再出發,而這是有其傳統的,如孔子一個人重返周朝禮儀和秩序的復興運動,董仲舒推動的西漢儒家復興運動、魏晉風度對先秦精神的復興,以及“五四”時期的新文化運動、“新時期”的文化解凍和新媒體時代微信朋友圈悄然形成的新啟蒙態勢。
“我們需要一個人的文藝復興,放棄跟全民一起墮落,尋找個人的自我救贖。”朱大可倡議,從廣泛的閱讀開始,而后趨向于在道德、宗教、文學、藝術和哲學等各領域的全面自我升華。他說,一旦每個人都實現了自我拯救,也就完成了民族性的整體性解放。
作者: 趙毫 編輯: 郭邱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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