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034

　文學性思考常常影響繪畫。如果想到文學有時也是繪畫者困惑的延伸，這樣的延伸屬于不同的時代，包括豐子愷、黃賓虹、陳丹青等人的著述。如今，年輕一代藝術家是否需要象讀經史那樣重溫古老的文學史和繪畫史，劉春杰創作的 5 本立意巧妙的圖文著作否認了這樣的做法。

　　古鐵雷斯小說中有一個情景，兩個人沿著街角邊退邊打、默默搏斗，這個場面令人難忘，它象不象是為劉春杰圖文書的起伏而設計的構思呢?劉春杰的立論抵于辯證唯物主義思想，思想可以檢驗文字也可以檢驗繪畫，他的書因他的畫存在。在版畫藝術運用智慧的特色幾乎被遺忘的時代，劉春杰平靜地推測著，有點象讀愛倫·坡的偵探小說，去尋找、勿信懸疑。繪畫也制造懸念，我們共同享受的懸念已經有了，那就是現實。

　　現實主義版畫隨著時間的推移必將變成另一種版畫，還包括油畫作品。劉春杰“千年一夢”系列新作已然是版畫的另一面。其中有一則美麗的故事：兩位女神要裝飾新世界，一位說：“世界象我一樣美”。對方則說：“是嗎?”隨即盛開了磨菇云。

　　劉春杰作品的基本主題是分解生活性格，想移動一堵看不見的墻。和金陵城中的同類型人一樣，外面的世界是以第三人稱方式存在的，最現實的意義就是這種第三類情感的非現實，它需要一種再創作。所以劉春杰開始指向第一人稱，在現實之外抽象了，與繪畫的第一屬性——繪畫語言重新相遇。

　　19世紀末，塞尚發現自己是個未來的藝術家，于是將蘇格拉底的“物”削平，他雄辯的分解了寫實繪畫三維空間的歷史。蘇格拉底的問題永遠是“什么是物?”是西方哲學的根底。繪畫是物嗎?鮑桑葵追問：“怎樣才能把人的情感放到物理事件中去呢?”幸好，抽象語言是繪畫語言的本質屬性之一，抽象繪畫是“物”的另一緯，這個緯度并不限于德·庫寧、波洛克以至趙無極的部分探索。現在，劉春杰開始向抽象表現主義致敬了。

　　我們的抽象主義是想證明，在物理世界中一切繪畫都沒有偏見，他們不斷地抽象著，反復強調著繪畫的差異。抽象主義起初是藝術的傷痕，二戰后在美國興起，現在，它早已經是藝術的重要部分。劉春杰一直試圖理解繪畫，他看見了抽象語言的主要特征：抽象因素是包藏在繪畫中的繪畫。對于繪畫，我們都是第二作者，因為我們是在知道繪畫的偉大之后才去畫的，抽象繪畫出自樸素的真實。

　　我在這里所說的抽象，是劉春杰在他原來有情節的人或物的作品上加了一層抽象的線條，這是普普方法，是社會學基礎上的抽象，并非一般意義的抽象概念。

　　我不知道，那些輕盈的飛動在畫面上的抽象線條，是否來自繪畫中抽象表現主義的源流，任何猜測恐怕都是有違作者本意的。但是，他的那些輕巧而明確地躍起在畫面深處的線條，組成或明或暗的形象，表明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已蘊含了撼動人心的藝術 ，而那些社會寫真的寓言，已成了輕盈翅膀的奠基。這批新作并未減弱的社會現實因素，在繪畫語言性因素中更突出了。

　　版畫藝術簡潔卻擁有高貴，版畫刀法短小精悍卻需要勇氣，劉春杰用直線或曲線編織而成的小幅版畫又生出了大幅的抽象新畫，也為人的沉重尋到了他的對面——財神的輕。所有在作品的底層里隱約出現的人物情境，肯定是作者想闡述一種社會學話語。現在，那些社會細節包藏在抽象的線條里，它的力量在于，可以與社會現實共處，但不直面沖突，抽象語言負荷了社會價值的份量。那些默默無聲邊走邊繞的線條，在現實意味的沉重外劃上輕盈的一刀。

　　晁楣先生在十幾年前就曾在文章中寫道：“春杰的才華和實力，在同輩畫家中罕見，尤其他的寫作，將大有用武之地。”顯然，他沒有辜負老師的期望。正是基于寫作的長期訓練，劉春杰的繪畫中出現了類似于“本能文學”的快感語言，是一種功能占主導地位的雙詞技巧，首先須對詞 性和韻律學精通，其社會學向藝術學的轉變，是他的繪畫藝術新出現的技巧解碼。抽象科學，不同的抽象語言學和語法學，在抽象哲學提供抽象領域的廣闊天地里，劉春杰要把繪畫語言轉變為形象信息的形而上學。他繪畫中的各種“物”，人物、動物、物體是社會大眾性共同的外殼，因為有了繪畫現代性激情的沖擊，這個共同的外殼所包藏的實質便產生了朝向藝術本質語言的變化——他快樂的抽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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