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學的回憶

1944年9月我就讀于西安市私立真武完全小學校。此小學是1939年在我父親的籌劃下，在地方辦教育、搞公益，聯(lián)系社會各界集資辦學，免費接受貧困孩子入學。是在西安市建國路啟新巷東頭“真武庵”內(nèi)，創(chuàng)辦的一所完全小學。

當年廟內(nèi)常住有幾位道士，其神像、廟具，均完好無損。用葦稈綁架，糊上白紙，將神像隔檔起來。每逢歷年的廟會時，全校便放假。當時由于辦學經(jīng)費困難，一、二年級教室設在大殿，在磚垛上搭上木板，高者為桌，低者為凳，三年級以上，有長條桌、椅。上、下課時，由工友邊走邊搖手鈴。有次時鐘停擺，竟讓我守住擺鐘，每當停擺時撥動一下，使計時得以繼續(xù)。

小學生大多都要參加“中國童子軍”，統(tǒng)一穿上特制的童子軍服，并進行嚴格按童子軍的規(guī)范軍訓，要求學生背誦和厲行童子軍誓詞、童子軍規(guī)律（誠實、忠孝、助人、仁愛、禮節(jié)、公平、服從、快樂、勤儉、勇敢、清潔、公德，至今我還保存著一本《童子軍初級課程》見附圖）等等。上學、放學時，在校門口一邊站一名手握軍棍的童子軍，檢查學生衣帽、儀表、衛(wèi)生等，不得將玩具帶入學校。

老師上課，或路遇老師，都要行禮問好。每天早晨，首先要全體集合整隊，清點人數(shù)、升國旗、唱國歌、校長訓話。上課前，在老師帶領下，面對孫中山遺像，背誦總理遺囑等。

記得當年，開設的課程有：國文、算數(shù)、珠算、自然、美術(shù)、體育、音樂、書法、勞作、演講、軍訓等，解放后增加了《政治常識》、《中國共產(chǎn)黨三十年》等。書寫工具就是毛筆，上學去都要帶上毛筆、墨盒，寫大、小字作業(yè)前都要先研墨。直到小學畢業(yè)時，每天都要交大字作業(yè)，在老師的指導下，按自己的愛好自選“顏、柳、歐、趙”楷書，老師用紅筆畫圈，用“甲、乙、丙、丁”分等級。

每當上課，老師都帶一把一尺來長的木戒尺，對不完成作業(yè)者、不及格者、背不過課文者和各種違反校紀行為者，分等級予以處罰，或用戒尺打手心、或罰站、或兩手舉起頂磚、或下跪、或按在長條凳上拉開褲子打屁股等等。冬天寒冷，學生都自帶形式多樣購買或自制的木炭火手爐。

學校聘請的教師多傾向民主、進步、對國民黨統(tǒng)治不滿，有的可能就是黨的地下工作者。至我今還記得，當時老師教我們唱的一首歌的歌詞是：“嘚隆咚！嘚隆咚！嘚隆咚！我們是新中國的好兒童，新中國的主人翁，新中國的小先鋒，走啊！走啊！向前走！牽著活潑的小朋友，握起拳頭，張開口，打倒封建官僚!趕走美帝豺狼!中國才有翻身的時候。”當時，老師還給學生講，“四大家族”，掠奪人民的財產(chǎn)，壟斷全國的經(jīng)濟，社會的不平，百姓的疾苦，國民黨政權(quán)腐敗等等。也有如，同學們憤恨的丁老師，他是上面派來的軍訓主任，效忠國民黨，對學生軍訓非常狠毒，非打即罵，其他老師對他避而遠之。后因其丟失考卷，我父借故將其辭退。

在我上一年級時，經(jīng)常在上課時，聽到急促 “嗚！嗚！嗚！”的警報聲，日本敵機要轟炸西安。每當此時，西安城內(nèi)一片慌亂，小孩哭，大人叫，扶老攜幼，攜兒帶女，個個緊張的向城墻洞跑去。在陰濕、黑暗、土腥味的窯洞里，擁滿了驚慌的人群。等啊！等啊！時長，時短的，終于盼來緩慢的“嗚——，嗚——，嗚——”解除警報聲。此時，又慌忙的趕回家，看看家里是否被炸。小孩不敢亂跑，經(jīng)常聽到大人談起，誰家、誰家被炸，一片慘象，未躲避的人，有的被炸死，有的被炸得四肢飛離，有的被炸殘，有的地方留下很深的彈坑……。若于晚上跑警報，飛來幾架敵機，城門樓上便升起幾盞紅燈籠。同時也見到可恨的漢奸們，在目標地向空中打出的信號彈，此時，軍警們持槍跑步，四處搜撲。

1949年5月西安終于解放了，我正上高小五年級，學校停課，每天都排成隊，前面舉著毛主席、朱總司令的畫像，同學們有的打著小紙彩旗，有的敲鑼打鼓，有的化妝成工人、農(nóng)民、解放軍、商人、美國佬、官僚、惡霸、地主、奸商、媒婆……等，手拿著木制的模型工具，鐵錘、鐮刀、長槍或?qū)嵨锏鹊?/SPAN>，沿街扭秧歌、演活報劇、呼口號、唱新歌。由于我扭得舒展、歡快，每次出發(fā)都讓我領頭，我校的隊伍也融入到西安沸騰、歡慶的人流中。全市到處紅旗招展，鑼鼓喧天，歌聲飛揚。

當年許多歌曲至今仍記憶猶新，如：“解放區(qū)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qū)的人民好喜歡，民主政府愛人民呀！共產(chǎn)黨的恩情說不完呀！……”，“說西安，道西安，西安的世事的大改變，自從上月解放后，人人高興個個歡。……”，“火紅的旗幟，火熱的心，心兒跳，紅旗飄，全中國大地沸騰了，沸騰了四萬萬人民心一條，不分男和女，不分老和少，高呼萬歲毛澤東，慶祝新中國的誕生來到。”

剛解放不久，當?shù)貫槠瞥�迷信，將廟內(nèi)的神像逐個被拆除。復課后，許多同學未再回校，我們畢業(yè)班原有20多名同學返校繼續(xù)學業(yè)者不足10名，1950年7月我終于完成了學業(yè)，至今還保留著當年的畢業(yè)證（見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