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旗，到處在笑……
        --------題記：一個公務(wù)員與作者的對話      
                                                                                                                李克寒（蕭侯）
我是泥土里拔出來的蘿卜，
 如今，在十八層高樓端坐。

纓子抖擻于地表，

須根沾帶著泥坨。
   
是的，我體體面面----

  西服、領(lǐng)帶、皮鞋也算名牌；
 沙發(fā)椅、碩大而深沉的歐式桌；
 書柜、寬帶網(wǎng)、電腦、空調(diào)……
   微縮的黨旗、國旗，
 在桌上迎面而飄。
    
是的，每天
 我伴著紅旗
酷 夏裹著清爽，嚴(yán)冬沐著溫和。
   那黨旗，
   飄著。
 那國旗
 飄著。
 嘩啦， 嘩啦，
 啊 ，又仿佛在笑……

 ------笑我全身黑黝黝的
     從泥塘
   摸來幾條泥鰍？

    樹梢上
    又掏得幾架鳥窩？

  --------笑我屁股上開花的褲子？
     三九天，縮著脖兒，
 　  在寒風(fēng)里哆嗦？
      笑我和同學(xué)們
      圍一盞油燈
   扒著泥桌上課？
    
  -----笑我用一壺開水
     死活也泡不開的
 　  那塊如鐵的冷饃？
   
  -----笑我靠著扶貧資金
   考研奪魁后
    范進中舉般
    那癲狂的一笑？
   
-----笑我畢業(yè)后
    高舉雙手

     躊躇滿志，
 立誓報效祖國的
    那震撼山河的吼叫？

   
（稍等。
 　秘書抱來了一摞文稿。
 　我簽、簽、簽，統(tǒng)統(tǒng)劃圈：
 　 閱！閱！閱！閱！……）

   ------笑我多年不回老家，
     躲著來訪的鄉(xiāng)親父老？
     笑我土洋挾裹，帶著點官味的
      南腔北調(diào)？  
  
  ----笑我抱著茶杯打盹兒：
    呼嚕，呼嚕……
      睜開眼，一包中華香煙，
           兩本大《參考》？

 （對不起。接個電話：
 　“打高爾夫球？
 　唉，最近心情不好……
 　 送點錢，買藥？
    你曉得的，
 　我們是公費醫(yī)療噢！”）

   ----笑我白白胖胖，無病找病
      大把拿藥，轉(zhuǎn)身又隨手扔掉？
     餐費、打車費、洗理費……

      會計也給報銷？
   
---- 笑我?guī)装倜茁愤�得坐車？
   笑我分了房子嫌遠(yuǎn)？
     準(zhǔn)時領(lǐng)了薪金
     還怨補貼太少？……

 ……不知怎么搞的，
 這些天總覺得
   黨旗，天天盯著我
   嘩啦、嘩啦地
    --------似乎在嘲笑！
 國旗，時時瞅著我
 嘩啦、嘩啦地
---------也在嘲笑！
    
  飄著，笑著，

每看一眼黨旗、國旗

心就發(fā)慌，
 眼皮也跳……
   
---------唉，該我走了。
   我也應(yīng)該走了：
 

       “我是從泥土里拔出來的蘿卜。
 不能在十八層高樓端坐。
   纓子雖高于地表，

  須根卻不能離開泥坨。
 我要走出大樓，
 做些實際工作……”
   
（呈文不久，領(lǐng)導(dǎo)批閱：
 “好，很好。
 難得這樣想啊，
 情為民所系嘛。
    這樣的同志，
     不能走------
    應(yīng)該留著……”）
   
……是的，我被挽留了
   --------留下來充當(dāng)正職。
 （同事們奔來祝賀：
   “老兄，啥時請客？
   可得熱鬧熱鬧！”）
   
  我雙手蒙臉-------楞了！
   莫非從此我真的成為

   無根、無土、
   不沾泥的蘿卜？
   我的臍帶將與父老鄉(xiāng)親
 徹底脫落？
 或者，真的成了個“人物”？
    隨意用毛筆劃拉幾個漢字
 就身價百倍，被收藏，被拍賣
    稱作“墨寶”？
   

   那些--
   通向人心，通向泥土，通向未來
 用汗水?dāng)嚢璧?/SPAN>
 路基、通衢、大道；

   那些--
    用生命和鮮血凝成的
   靈魂之軌，理想之橋……
 是否象玩戲法一樣
   你毀掉他鋪，他鋪了我刨？
 幾個鉛筆字輕輕一劃，
    就那么瀟灑的一劃--
 成捆的人民幣成了一堆紙屑？
   
  那些--
    含屈負(fù)冤的上訪者啊
    千里迢迢。
 風(fēng)餐露宿。
 忍饑挨餓。
 是否又被一瞥白眼驅(qū)走？
   而后，
 又哭著、跪著，來了？
   數(shù)九天，三伏日
    在鋼澆鐵鑄的大門前
    橫躺豎臥？
    
  啊，還有，
   面對—
    那一樁接一樁的礦難、潰堤、垮橋---
   那些假酒、假藥、毒奶----  
那些明鋪暗擺的賭桌！
   那些一浪高過一浪的
    南上北下的“黃潮”……
  難道每一件非逼得國家主席、總理
  直接去抓、去跑？
 而我們卻如同無牙之貓
 碰見老鼠，
 掃了就跑，，跑了又掃，
    抓了又放，放了又捉？
    
   面對這一切--
 　我會說些什么？   
  面對這一切--
   我能做些什么？
 依然如河里的鵝卵石
   滾過來說對，滾過去說好？
   抑或，圍在會議桌上，  
象搓麻將似的

   議了又議？議而不決？
 決而不行？行而不果？
   
我有何功？
 我亦何勞？

就這么泡著，
   照樣加官晉爵！
   難道--

  真的成了大胡子爺爺說的：
 “我播的是龍種，
 收獲的卻是跳蚤”？
      ……      ……
   
啊 ，黨旗上的鐮刀斧頭
   --盯著我！
    國旗上的五顆金星
   --盯著我！
   赤色的旗啊，一團熱血！
    紅色的旗啊，一把烈火！

 我愣愣地望著

  望著：
    這兩張
   風(fēng)霜凜凜的笑臉--
   似乎看見了
 當(dāng)年出生入死的爺爺。
    似乎又遇到了
   苦難中呼號的婆婆。
   
真的，那是從火與血里拼殺而來的
 -----  --爺爺呀！

   那是在硝煙和槍林彈雨中舍命掙扎的
 ------   --婆婆！
   我的至尊啊，
   我的魂魄……
   
  此刻，真不知
    面對你們--
   錐子似的目光
 該說些什么……
 也不知，這會兒
 面對你們--
 時時刻刻的鄙視

   當(dāng)哭，
 還是該笑……

（作者對這位公務(wù)員說：
     “是啊，
     黨旗，到處在飄，
    國旗，每天在笑！
    不象是點綴，
     也不是可有可無的擺設(shè)。
在高樓，它飄，
  在基層，照樣在飄 。
   關(guān)鍵在于：
  是否飄在你的心窩
   把它們真正當(dāng)成一回事兒……

“老弟，過去你也太哪個了…… 

  不過------ 知錯，改了，就好。 
   誰也不能包打天下。
        誰也不可能完美無缺。 
辦不成的事，許是你無能為力； 

   辦錯了，恐非全是你的錯。 
在這兒，說透了--——— 
   你，不過也就是個蘿卜…… 

“ 不錯，你還是有些良心的。 

只要不丟了這份良心， 
      日后，或許有可能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