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紅樓夢》香菱學詩為啥不找寶釵,偏找黛玉?其實是在選“活法”
《紅樓夢》里有個鏡頭特戳人:香菱蹲在沁芳橋邊的石頭上,手里攥著皺巴巴的詩稿,秋風把落葉吹到她肩上,她卻渾然不覺,嘴里念念有詞,突然一拍大腿笑出聲——“原來‘大漠孤煙直’的‘直’字,這么有勁兒!”

這個連本名“甄英蓮”都快被人忘了的姑娘,被拐后成了薛蟠的妾,在等級森嚴的大觀園里,敢追著姑娘們問詩就夠大膽了。可讓人納悶的是,她身邊就有才學出眾的薛寶釵,卻非要繞遠找林黛玉拜師。

其實寶釵不是不教,一開始還挺熱心。香菱剛進大觀園,寶釵就笑著說“你別急,先給園里長輩問個好,安穩住下再說”,這話聽著周到,卻像給剛冒頭的火苗潑了點涼水。后來香菱怯生生問寶釵“啥是韻腳”,寶釵正忙著手里的活,頭都沒抬就說“這有啥難的?先把《千家詩》背熟,再學對對子,日子長了自然會”。那感覺,就像咱們小時候問老師“為啥天是藍的”,只得到“課本上就這么寫”的答案,香菱眼里那點期待的光,一下就暗了。

寶釵教詩總帶著“實用主義”,覺得“能過日子的才重要”。她自己就是這樣,明明通讀詩書,卻從不說自己是“才女”,寫詩多是應付場面,連元春省親作詩,都不忘加幾句“謝皇恩”的話。在她看來,香菱一個妾室,學好針線、討長輩歡心才是正途,學詩純屬“不務正業”。后來香菱把寫好的詩拿給寶釵看,寶釵正忙著給邢夫人備壽禮,掃了兩眼就說“意思還行,就是字眼太俗,你一個女孩兒家,弄這些酸文假醋干啥?不如幫我理理絲線”,說著就把一筐彩線推過去。香菱捧著詩稿退出去時,走廊里的光剛好暗下來,就像她一點點冷下去的心。

再看林黛玉教詩,那簡直是另一個畫風。香菱第一次找上門,黛玉正歪在榻上咳嗽,一聽要學詩,“騰”地坐起來,眼里的病氣都散了:“要學就拜我為師!我雖不算精通,教你綽綽有余!”這話直爽,卻比寶釵的“周到”暖多了。黛玉懂香菱眼里的光——那不是想靠寫詩攀高枝,而是靈魂被文字戳中時的震顫,就像咱們年少時突然讀懂一句詩,明明和自己的日子沒關系,卻偏偏鼻子一酸。黛玉懂這種“沒用卻珍貴”的感覺。

黛玉教詩從不講拗口的平仄格律,而是把陶淵明、李白、杜甫的詩攤開,問香菱:“你看‘采菊東籬下’,是不是像看見他站在菊花里笑?”香菱點頭,她又翻到李白的“飛流直下三千尺”:“這股子豪氣,比咱們園子里的瀑布還暢快吧?”香菱沒說話,手指卻在詩卷上輕輕點著,嘴角慢慢翹起來。黛玉的教法根本沒“規矩”:先讓香菱讀王維的五言律,說“體會那空落落的味兒”;過兩天扔給她杜甫的七言律,說“學他摳字眼的功夫”;等香菱讀得入迷,又突然說“別學這些老古董,學李白,要的就是那股瘋勁兒!”

這種不管不顧的教法,剛好撓中了香菱的癢處。她本就不是按常理活的人,被拐子折騰那么多年,骨子里的靈氣只剩點火星,黛玉的“瘋魔論”,正好把這點火星吹成了火苗。香菱熬夜寫詩,寫廢一張又一張,黛玉就坐在旁邊陪著,不催也不指點,就拿個小炭爐烤栗子,時不時遞一個給她。天快亮時,香菱寫出“月掛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團團”,黛玉拍手笑:“這就對了!寫詩哪有啥規矩,不過是把心里的話說給月亮聽罷了!”那一刻窗外的月亮正往下沉,朝霞染紅了半邊天,像極了香菱被詩歌重新點亮的日子。

其實香菱一開始也猶豫過,覺得寶釵更穩妥——畢竟是自家親戚,還出了名的“賢惠”。可跟著寶釵學了三天就發現不對勁:寶釵總說“這個不合規矩”“那個登不上臺面”,好像詩歌是件得小心捧著的瓷器,碰不得、摔不得。反觀黛玉,教詩從不說“應該怎樣”,只說“我覺得怎樣”:她會吐槽陸游的詩“太俗,像老太太念佛”,也會夸香菱的拙作“有孩子氣,比老學究強”。這種平等的姿態,是香菱在薛府從沒感受過的——在薛蟠眼里她是玩物,在薛姨媽眼里她是工具,只有在黛玉這兒,她是個能正經聊詩的“人”。

有次元妃賞了新茶,寶釵召集眾人品茶,特意讓香菱伺候筆墨。香菱趁機問詩里的典故,寶釵皺眉:“當著這么多人問這個,不怕人笑話?”話音剛落,黛玉從廊下走進來,手里還捏著半支梅花:“笑話啥?當年謝道韞詠雪,難道還看別人臉色?”說著就拉香菱坐在自己身邊,“我給你講‘柳絮才’的典故,比品茶有意思多了。”

這讓我想起上學時的事兒:數學老師總說“這道題必須用輔助線”,而語文老師卻說“你咋理解都行,能說通就好”。現在才明白,我們懷念后者,不是因為她教得多好,而是她讓我們覺得“自己的想法值錢”。就像香菱,她學詩不是想當詩人,只是想被人看見——看見她“甄英蓮”的本真,看見她被苦日子埋起來的靈魂。
《紅樓夢》結尾,香菱被薛蟠扶著走在雪地里,肚子已經很大了,臉上卻沒了學詩時的光彩。路過沁芳閘時,她下意識停了停,望著當年蹲過的石頭,眼里閃過一絲恍惚,這時畫外音響起她當年的話:“我也學詩,是不是就能像林姑娘那樣,活得像自己?”
每次看到這兒都忍不住想:如果香菱能一直跟著黛玉學詩,會不會不一樣?但轉念又懂了,《紅樓夢》的好,就在于它從不給童話式的答案,卻總能讓我們在碎掉的美好里,找到對抗日子的勇氣。香菱雖然最后沒成詩人,但她蹲在橋頭學詩的樣子,早成了大觀園里最亮的光。

其實香菱選黛玉不選寶釵,哪里是選老師啊?分明是在選活法——是選被規矩框住的安穩,還是選被熱愛點燃的自由。而咱們每個人,不都在人生的某個路口,遇見過和香菱一樣的選擇嗎?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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