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鋒:一碗初心槐花飯
春末盛景,桃花映紅,柳葉如絲,喜鵲燕子銜著春泥也開始做起了窩,我家后街上的幾棵老槐樹也不甘落后于這大好的春景開始往外冒起了槐花。一串串的槐花白瑩瑩地掛在枝頭,像串風鈴。
從我記事起,這幾棵槐花樹就長在了我家的后街上,總感覺它們幾十年來從未變了模樣,似乎每年都是老樣子,但是槐花卻一年比一年多了,枝丫也愈加繁茂,幾棵并排,遮滿了后街的半條路。
我的母親是個愛吃槐花飯的人,前些年,母親身體還算硬朗,登高爬低都不在話下,自然擼槐花也是她親力親為的多。每年槐花掛串的時候,母親也會挎個籃子,搭把梯子,爬上樹干,不費多少力氣,就能擼到一籃子的槐花。母親邊擼槐花還邊往嘴里送一些,她說槐花生吃也很有滋味,甜甜的,鮮香的。每次看著母親興味很濃地咀嚼著鮮香的槐花時,我也禁不住好奇地捏一些送進嘴里,除了有些花香,還帶著青草的生澀,一點也稱不上是什么美味。
母親把捋滿籃子的槐花一點一點的擇干凈,然后一遍一遍的用清水沖洗,她是一個很愛干凈的人,雖然稱不上是有潔癖,但凡是吃的東西,她直到看著洗完菜的水和沒洗過菜的水一樣清,她才肯放心。
洗凈后的槐花,母親一般會用來做面裹槐花飯,尤其是盛在盆底那噴香的散面,里面還夾雜著半有半無的槐花葉片,仿若是掉落在盛裝著乳酪里的驚喜,吃進嘴里滿口溢香,回味悠長。
槐花飯的樣子也很漂亮,在熱氣的氤氳下,面粉的馨香和槐花的清香隨著熱氣四處漫散,讓人不禁胃口大開。看著母親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吃的是不可比擬的山珍海味。
母親愛吃槐花飯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是因為槐花曾經救過人。在自然災害時期,糧食沒得吃。春天來了,餓了一個冬天的人們開始又有了新的盼頭,各式各樣的野菜終于露出了頭兒,人們的眼睛里又重新泛起了生命的光彩,村前村后,到處都晃動著提著籃子挖野菜的饑腸轆轆的人們。當人們把村外鹽堿地上的僅有一片堿蓬菜挖光以后,餓得前胸貼后背的人們開始絕望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楊芽和柳葉鉆出來之后,救命的槐花終于長出來了,人們歡天喜地地擼槐花充饑,鮮嫩的槐花暫時給人們的生存帶來了一線生機,讓人們多了一個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希望。
說來也怪,本來不怎么長槐花的老槐樹那年結的槐花卻格外的多,外婆是一個做飯的好手,她把槐花摻上點地瓜面兒,做成槐花飯,保全了全家人。
隨著時代變遷,農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再也不會為了填飽肚子四處奔波,但在吃膩了大魚大肉之后,又流行起吃素食和粗糧來,尤其是近兩年,那些曾經讓人難以下咽的野菜似乎又成了人們的新寵。
而槐花也作為一種自然零污染的綠色食品又重新走進了人們的視野,吃槐花飯逐漸成了一種時尚。但近兩年,上了年紀的母親身體狀況已大不如前,上樹擼槐花的光榮任務便落到了我的肩上。
每次我去擼槐花的時候,母親總是在下面指揮著我,告訴我哪根杈上的槐花長得大,那根杈上的槐花很鮮嫩。后街的那幾棵老槐樹長勢是一年比一年好,結出來的槐花也是一年比一年多,而母親卻在逐年地衰老。平常吃飯都特別的注意,盡量不吃青菜和硬食,以免讓自己的腸胃發出強烈的不滿,所以槐花飯自然不能再吃。
今年的槐花在春風的招搖下,顯得愈發得鮮嫩和喜人,但母親只能眼瞅著它們次第的萎蔫脫落,看著它們洋洋灑灑地隨風飄落到地上,直到讓春風把它們吹到四面八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經由這凋落的槐花,那一夜我輾轉反側,思緒良多,我想到了年邁母親的面容,想到了我的父輩祖先們艱苦樸素的堅守,想到了我的家庭以及我當下的工作。無論處于怎樣的境況下,堅守的擔當和初心不能忘,這是傳承,更是矢志不渝的信念。
春來了一年又一年,槐花飯吃了一代又一代,歲月的車輪從未停下來,溢香的面裹槐花飯成了我們每一代人記憶里不同的滋味存在,也讓我對未來更加堅定地豁然明朗了起來……

(插圖為AI作品)
作者簡介

王鋒,女,作家,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寧夏作家協會會員。簽約長篇小說《守望》《守住》。 散文集《塞上筆落已著花》 《像孩子一樣天真地看世界》,作品散見刊發于《中國水運報》《中國勞動保障報》《中國應急管理報》《中國老年報》《聯合日報》《陜西工人報》《海口日報》《四川省教育導報》《金陵晚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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