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行】生命更相信寂寞的堅韌

原創 2017-04-04 褚亞玲 禪藝會



少年時，自己是從故紙堆里走出來的，沉溺于書中文字的華美，情節的離奇，故事的哀婉，便常常是孤燈一點，沉寂在一把小小的藤椅上，一卷在手，打發了許多時光，有時從氛圍中驚醒，聽墻外頑童的笑鬧聲，歡快如流泉，便感到自己與身外世界的距離，是太遠太遠了，作為攘攘人群外的一個，是如此的孤單。



少年聽雨歌樓上

 歲月游走，少年的心飛揚青春也輝煌，那時想天下之大，若論功業，舍我其誰，那時相信自己能站在人生的巔峰，以精彩的筆觸寫滿生命的素簿。放棄了春深時賞花，夏荷間嬉戲，秋楓下拾葉，冬雪上賞月，埋案苦讀中，十七歲的歡樂，例如吟詩作畫、輕舞曼歌，都在夜晚孤燈的影下，遁入到千古以外的塵荒中去了，那時的孤獨，如樺林一樣深遠，那時寂寞如海，心境如秋。

夜靜時分，窗外寒星數點，夜淡遠如水，在心靈的龕燈前喃喃輕訴，讓我一試我囊中劍鋒，是否銳利，泅渡過無夢無詩的空間，在清幽冷香之中，告慰自己及自己長途的流浪，寂寞之后，終有綠水淙淙，掌聲雷動，換來如冰容顏上的慰然一笑，解我冰雪的心情。



青年聽雨闌珊中

背起行囊，獨自走進這個陌生的繁華城市，寧靜時收拾自己的心情，早已經寒冷如螢，在新的生活中，試著在月亮與星子間尋找自己的位置。

終于發現，生活并不這般單純劃一、純凈如處子綽約，當年的狂熱執著物外，都已經如過往云煙，笑容如冰，心如止水，有時也很疑惑，也很迷惘。這些情緒，在暗夜入我鐵馬冰河的夢中，幻化成魔方的詭譎，讓我于滾滾紅塵之中，迷失自己。而驀地驚醒，遠處的夜遞過來一兩聲列車的長鳴，窗外偶爾行人足音，踏在我夢的邊緣，室外燈光寂寂，逼上來，逼上來。

實在沒有情緒去面對什么，心已經在一種氛圍中老化，曾經所有的誘惑，渴望過的閱歷，幻夢過的如花情懷，一日日地沉入厭倦，也曾試著去舞去歌去狂去笑去醉，年少時失落過的，如今瘋狂地尋回，而燈火闌珊后，深深深深幾許？揮手向無盡的夜色中去測，只觸到一些虛無，迫得自己回手來，在心底，深埋住那份孤寂。



中年聽雨客舟中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

漸趨于收斂寧靜與淡定之態，許多情緒從迷失中脫身，日漸明朗，開始一點點地尋回自己，從我臨座的窗前，望出去，望出去，夜色深藍，讓人沉醉到忘掉了天地忘掉了市聲忘掉了形骸，幾株白楊就寂寂地在天色下，挺立著，葉色如墨，晚來有風時，它們是勇士，無風時，它們是智者碩儒，給我靜默的震撼，讓我領受一種感動，刻骨銘心。

在每日的喧囂過后，我與窗外的風景對望著，彼此深入到骨髓肌質深處，互相領略彼此的寂寞。

此間的寂寞，是一片出岫的云，一句古寺的鐘聲，一叢朗月下叢竹的疏影，一彎水榭之上的殘月，一聲晨起時的鳥鳴，我不用停足，不用刻意追尋，只要我用心眼來體會，來深深地傾聽，就能覺出生命如流，在我周圍汩汩淌過，唱著永恒的歌。



而今欲說還休

在生命的旅途中，我有著青碧佳春的日子，不該脫略形跡于疏狂中，少年的新愁，賦過了也就罷了，中年的事欲說還休，以酒耽醉以前，未待鬢邊星星，眉間滄桑心底古之際，我應做我生命實際的揮灑，于寂寞中重找到來回的路，再整行囊，踏上去程，再努力，在斯世輪回的孤寂里，做一次次無言的升騰，走過千年萬年的煙塵與星子，縱淚流滿面，冬霜覆額，我也要稟著這份寂寞，帶著了悟后的澄澈與心境，走向更濃的風雨中。

 生命相信寂寞。

 生命更相信寂寞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