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 張鈺苓：我的小腳奶奶
原創 2016-07-19 張鈺苓 詩意人生
我的小腳奶奶
踩著暖暖春光蹣跚而來
把門推開
我喊您小腳奶奶
您笑著張開雙臂
攬我入懷
喚著我乳名
叫我小乖乖
我的小腳奶奶
您總是端坐在窗臺
銀簪子盤起您掉光了的銀發
青色斜對襟上衣洗的刷白
看我追著蝴蝶奔跑
花裙子擺擺
采朵野花回來
給您發髻戴戴
您瞇著眼笑啊
美麗不減當年風采
我也經常頭枕著您的膝蓋
瞅著您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發呆
這輩子到底受到了怎樣的虐待
高起的顴骨
深陷的眼眶
干癟的嘴角
掉光的牙齒
我的小腳奶奶啊
是誰把您這般傷害
您笑著摸摸我的腦袋
滿臉慈祥 娓娓道來
您給我講那個嚴厲的太奶奶
怕您嫁不出去
就用厚厚的布條把您的腳裹起來
六歲做童養媳被寄養在鄰家小村寨
十六歲圓房后
爺爺常年奔波在外
生意場上被人陷害
客死他鄉
三十六歲守寡到現在
拉扯著媽和老姨兩個女娃
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一路走來
本家四爺爺您的小叔子說給您一個男娃傳宗接代
您滿懷欣喜的親手縫制了新衣
預備了奶
瞎眼的算命先生說這個男孩長大了會升官發財
四奶奶反悔了
硬生生從您手中
抱走那個已經會沖著您笑的男孩
您一言不發
燒掉了新衣
倒掉了奶
剪斷了拴娃的長命銀鎖
了卻了糊涂的情債
一場大病后掉光了牙齒
流干淚水
深深的眼眶陷下來
媽媽長大后
善良的爸爸做了您的上門女婿
把您象親娘一樣對待
從此后
您成了我慈祥的小腳奶奶
聽著您的故事
我在您懷里哇哇大哭起來
我可憐的小腳奶奶
我說我就是那個被抱走的男孩
雖然扎著小辮
卻愿意一輩子與您相親相愛
小腳奶奶 親親我的額頭
抱緊我 手不再松開
草綠了
花開
雁去了
雁來
媽媽端茶倒水伺奉在您左右
爸爸頂天立地把家的重擔挑起來
瓜熟締落的小腳奶奶在一場睡夢中安祥的離開
歸去的路上您依然孤身一人
放下牽掛撒手人寰
媽媽披麻戴孝
扛起引魂幡哭著把您送出村外
寂寞的黃土堆
您一個人在那里安營扎寨
我的小腳奶奶真的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
每年清明節
您都站著高處盼望著我的到來
手捧一盞清茶
點起一柱香
長跪在您面前深深叩拜
淚水把我的思緒掩埋
千里之外
我的小腳奶奶啊
給您寄的錢夠花嗎
說好一輩子的
十萬天堂冥幣哪能還清
今生欠您的債
作者簡介：
張鈺苓，70后，山西雁門人，09到北京，成為北漂一族中的一員。與影子做伴，與心靈對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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