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啊，泥土    

                                                李克寒

　　            1

　　

　　你向萬物袒露著寬厚的胸脯，

　　獻出的是乳，是血，是肉，

　　-------獻出了全部的慈愛，赤城，

　　而總是默默地，默默地不吭一聲------

　　

　　當人們踩著你胸脯，邁開大步，

　　當遍野花紅草綠，層樓高聳，

　　泥土阿，泥土，

　  我便看見了你的魂靈------

　　            

　　            2

　  從不夸口。

　　而美麗的寶石就藏在心中------

　　從不怨命運多舛。

　　那被嚴冬劫去的，

　　常在陽春彌補-------

　　

　　             3

　　一把黑黝黝的泥土，

　　一簇水靈靈的鮮花；

　　

　　一方默默無語的泥土，

　　一片笑盈盈的莊稼；

　　

　　一堆寒微、卑謙的泥土啊，

　　托起倚天而立的大廈！

　　

　　假若，要舉手選舉，

　　我說：泥土偉大！

　　             4

　　

　　一場暴雨后，

　　一汪綠芽萌動；

　　

　　一陣狂風后，

　　一串樹鳥啼鳴------

　　

　　 泥土以詼諧

　　與肆虐抗爭。

　　

　　             5

　　

　　花兒開了，揚著嬌媚的笑容；

　　果子熟了，晃著驕傲的頭顱！·

　　當它們傾聽贊美時，

　　可想到腳下黝黑色的泥土？

　　

　　             6

　　

　　我不愛白銀、黃金，

　　也不羨奇寶珍珠。

　　但一刻也難離這熱氣騰騰的國土！

　　

　　因為，從小在泥土里長成；

　　地下，埋著祖先的囑咐------

　　雖然，眼下我們還很貧窮，

　　有土，希望便可發芽成樹！

　　

　　           7

　　

　　捧一把黑黝黝的泥土，

　　耳邊響起先烈們的囑咐：

　　“這是咱們的國土啊，記住：

　　它，孕育了中華民族！”

　　

　　質樸、渾厚的泥土啊

　　懷抱多少不屈的英靈！

　　每當把你輕輕捧起，

　　總覺得肩上的擔子很重！

　　

　　           8

　　

　　地邊，幾座沒有石碑的墳，

　　埋著我沉重的記憶：

　　孫子笑著爺爺的哭，

　　笑著他去了，裹一領葦席；

　　兒子抽著牛的父親，

　　趕著他去了，扔一張腰一般的犁；

　　一縷縷血絲，一尺尺土布，

　　織進了母親的嘆息。

　　

　　啊，土地，沉默著的墳頭和記憶，

　　給了我一生耕耘的意志和臂力！

　　

　　          9

　　

    夜的翅膀，半掩著不夜的城。

　　酒沫泡著人聲。霓虹燈

　　翻轉著媚眼。影影綽綽的

　　牌桌，舞場

　　銀子與裙子翻滾著生命－－－－－－

    　　

　　此刻，

　　我不該有孤獨。

　　不該有寂寞。

　　不該不輕松。

　　不知為什么

　　心中的鳥兒卻撲搧著翅膀，

　　把兒子的思念

　　銜給馬蘭花開放的堤岸，

　　銜給月色朦朧的我的鄉村——

　　銜給那煙熏火燎的窯洞：

　　

    一盞單捻油燈，

　　幾張醬色的臉，醉飲著

　　古老的、新編的故事；

　　烈酒般的秦腔

　　吼著希望，吼著信念

　　一串一串的夢，

　　一代一代

　　從黃土高塬升騰，落下，

　　落下，升騰-------

　　

　　今夜，我不孤獨。也不寂寞。

　　我該做一個好夢-———— 

　　牽著我的鄉村，我的窯洞，

　　牽著質樸，牽著真誠，牽著渴望

　　探望我身邊

　　這浮囂的不夜之城---------

　　

　　      １０

　　

　　愿我的歌兒，

　　是一些美麗的花卉，

　　緊緊地偎依在大地懷里。

　　請她把我綴滿衣襟，

　　升華我的靈魂，散發她的香郁。

　　

　　愿我的歌兒，

　　是一泓清亮的泉水，

　　湍湍地流進大地的嘴里。

　　讓她解除饑渴，拔節吐蕊，

　　來年風暖，鮮花遍地，

　　

　　愿我的歌兒，

　　是一片金黃色的稻穗，

　　根兒深扎在大地心里。

　　稻浪是她燦爛的笑容，

　　根須是她孵化的希冀。

　　

　　愿我的歌兒，

　　是一把鋒亮的利刃，

　　時刻系在大地的腰里。

　　為她御侮，為她驅敵！

　　國土無價，不容凌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