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冠絕古今的文人騷客-柳永: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
宋仁宗平日也好些詩文書畫,但對詞曲類向來排斥,在他眼里,這些詞大都為民間歌妓所唱作,登不得大雅之堂,特別是對當時名氣極大的詞人柳永,更是鄙視。
他在位的時候,一日,負責會試的禮部官員將即將放榜的進士名錄呈上,交仁宗過目。
“柳永,柳耆卿,莫非就是那個好寫艷詞俚曲之人?”
宋仁宗看到榜單上柳永的名字,馬上便想起此人。

“應該就是此人。”
禮部官員十分確定,因為,當時柳永因為大量優秀詞作的廣泛流傳,幾乎家喻戶曉,更有人曾評贊其他詞作:“但有井水處,皆歌柳詞。”
宋仁宗不免嘲諷道:“朕倒也聽過他的詞曲,似有一句‘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既如此,又何必在意此虛名。”
說罷,便拿起朱筆,將進士榜上柳永的名字劃去。
“就說是朕的旨意,去其虛名,且去填詞吧。”
宋仁宗看著禮部官員似有不同的意見,還未待他開口之際,便將名錄遞過,或許不想禮部官員為難,還特意補了一句。

這位禮部官員對柳永倒是十分欣賞的,且與柳永有詩詞唱和往來,只是皇帝開了口,他也不好多說,便在放榜之后找到了柳永,向他說明了宋仁宗對他的看法。
他的用意非常明確,就是想告訴柳永,不是他才學不夠,而是宋仁宗對他一直寫些香艷之詞非常不滿。
若想繼續博取功名,就停下詞曲創作;要不,就真的“將浮名換作淺斟低唱”,干脆就別走功名一途,放開手去寫詞。
柳永聽罷,心中雖百般苦澀,卻強笑道:“若如此,吾便奉旨填詞去吧。”
自此,宋人便很快知道了,柳永奉旨填詞一事,而柳永則也把這一名頭當成對宋仁宗,也包括對自己前程的一種萬般無奈的調侃。
把宮廷之詞寫入市井
中國古代的詩或詞,都是可吟唱的。
但是,詩之吟唱,還是以吟誦為主,并沒有太多曲調的變化,也就是說,古體的格律詩雖有文學的屬性,卻缺少音樂的審美。
而詞則不同,每一個詞牌都有固定的音律編曲,按照詞牌的格式寫出來的詞,其實就是為已有的曲子填上符合格式的詞作,與現在的歌曲創作完全相同。
所以詞的創作,就是歌曲中歌詞的創作。
由此可見,詞,是集文學與音樂雙重審美的藝術形式。
這種藝術形式,最早在唐朝早中期便開始呈現,只是并不完整與系統。
真正盛行的時候,是在唐朝之后的五代十國。

說起那個時期,在詞作方面出了許多的大家,但是最為耀眼的卻是兩位父子皇帝詞人,即南唐后主李煜與其父親李璟。
李璟的詞作中曾有一句千古名句:“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也曾有人拿他的這句詞開過玩笑:“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至于他的兒子李煜,無論是名氣或詞作上的成就,則更大了,特別是他在亡國之后,所寫下了諸多詞作,更是被傳頌至今。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便是李煜極具代表性的一首詞作中的經典之句。
由于當時的詞作,主要存在的宮廷之中,由樂工創作曲牌后,再填詞成型,帝王或仕人在閑暇無聊之際,多寫的是一些傷春悲秋的句子,故而給這一期的詞人還專門起了個詞派的名字,叫做“花間派”。

這個時候的詞,還是皇親貴族的專屬之物,到宋朝時期,詞便與亡國之音聯系起來,被皇帝視為不祥之作,這也是宋仕宗瞧不起以詞聞達的柳永的原因。
雖說詞這種藝術形式,為宋朝皇帝所詬病,但北宋時期仍不乏有知名文人或官宦也去寫詞,不過,他們填詞之所以并沒有引發朝廷以及主流文人的反感,主要在于大都是應景之作,并偶爾為之,且在詞意的表達方面,還是傾向于陽春白雪。
柳永則完全不同,他不僅突破了北宋文壇詞為非主流的圈囿,而且將原本為皇家仕宦所專享的詞作,引入了市井之中,成了底層百姓都可以欣賞的俚曲。
為此,他不僅聯合樂工創作了許多新的詞牌(即編曲),讓曲目更為多樣化,增加詞牌音樂藝術的豐富與變化;而且,他的詞作不再是無病呻吟的風水雪月,而是反映普通人的情感與帶有煙火氣的市井生活。

為此,他用詞作中,不再像傳統的文人作品那般,不再使用生澀難懂的詞句,而是引入了許多白話與俗語,讓普通百姓更容易理解,一聽就懂,在這點上,他的文學風格更像唐朝的白居易。
北宋發展到柳永時期,經過了多年的休養生息,再加上朝廷開明的政策與治理風格,社會趨于繁榮,對于文化與藝術的追求,已經不再限于文化人,而是下沉到了市井百姓,而柳永的詞恰恰寫出了他們的情感與生活,并寫入到他們的心里。
這也是柳永的詞在當時被廣為傳唱,并讓柳永僅憑一向被主流文壇瞧不起的詞作,便贏得了響亮名頭的原因。
為歌妓寫詞實為謀生
許多人對柳永的認知,除了他的詞寫得好之外,還有他幾乎一生流連青樓的風流韻事。
歷史上的柳永,的確長期混跡于青樓之中,他與歌妓的交往更是幾乎貫穿整個一生,這點有多種真實的記錄可以佐證。

僅憑這點,卻造成了許多人對柳永有一定的誤解。
有人認為,他是因為人生失意,便沉浸在青樓中,以麻醉自己。
有人認為,他是貪圖享樂,所以在青樓的紙醉金迷與溫柔鄉里,而不能自拔。
有人認為,他是多情濫情,才與青樓女子廝混在一起。
總之,不管什么原因,柳永在人們的印象中,是一個典型的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
可真實的柳永,卻并非大家所想象的那樣。

公元984年,柳永在今天山西境內的一個多代為官的家庭出生。
他的父親曾在南唐與北宋兩朝出仕,雖然不算豪門,卻也是家境優渥,衣食富足。
柳永與他的兩位兄長一樣,自幼苦讀詩書,希冀以學問入仕與治世。
待他成年之后,前往都城汴梁應試,結果連續多次落榜,這讓一直渴求科舉入仕的柳永,陷入了一種失落、彷徨之中。
即便家中父兄可以接濟于他,但是,已經成年的柳永,本因屢考不中而愧對父兄,更不可能再向他們伸手求助,但身上盤纏已盡,此時,生活都成了問題。
作為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柳永既放不下文人的身架與面子,又無一技之長,他能如何謀生呢?
寫詩寫文,要么自我欣賞,要么與人唱和,不可能給他帶來一文錢的收入。
就是他因為生計而發愁之際,卻有歌妓主動找上門來,要花錢買他的詞,當柳永聽聞填詞竟然可以獲得收入時,他已無暇顧及當時正統文人的想法,甚至也無暇顧及皇帝的鄙視與不齒。

此時,活命要緊。
要知道,當年的青樓中有一種身份,叫做“歌妓”,她們并非賣身為生,而是靠唱歌獲得打賞的收入,優秀的歌妓收入極為豐厚。
身為歌妓要想打出名頭,獲得更多的聽客的青睞,除了音色要好、擅于音律之外,還必須有好的歌也以唱。
那時總的典牌數量并不多,再加上唱來唱去,都是一樣的調、一樣的詞,人們聽得多了,也就膩了,再優秀的歌妓若是沒有新詞新曲,也會逐漸“門前冷落鞍馬稀”。
社會的安定與富足催生了娛樂,而娛樂則帶動歌妓產業,歌妓需要新鮮的詞曲,那么作詞自然就成了一門可以賺錢的工作。

走投無路的柳永,從歌妓上門求詞一事,看出了其中的機會,他知道,只要他放下身段,愿意為她們創作詞,就可以擺脫窮困交加的局面。
在當時特定的情況下,某種意義上,柳永或許正是因為生活所迫,才讓他不得不走上為歌妓作詞之路。
當然,他本身對詞這種文學藝術形式,也是極為喜歡的。
孤獨離世為歌妓所葬
柳永雖然發現給歌妓填詞是一門不錯的賺錢甚至生財之道,而且還可以每日沉浸在這種文化藝術的氛圍之中,但他并沒有流連忘返。
他有著自己的志向與抱負,“學而優則仕”是深受中國傳統儒家思想影響的柳永一生的追求與信念,雖然屢次科舉受挫,卻從未放棄過。

公元1034年,即景佑元年,宋仕宗開設恩科,放寬了考試的條件,包括摒除了自己的偏見。
柳永終于等到了柳暗花明之時,與其二哥柳三接同科中了進士,正式踏入仕途。
而這一年,他已經年屆半百,垂垂老矣,距他首次參加科舉落榜,整整過了30多年,從少年熬到了白頭,才得償所愿。
此時的柳永是滿心歡喜的,他終于可以不靠賣詞,而是靠為官的俸?就能為生,這是他人生的一大轉變。
可隨之后來的持續多年的為官之途,令他的心態不斷向下跌落,他自嘆“久困選調,為宦成羈旅”,長期在底層的小官之職上,不僅無法施展自己的抱負,而且調任頻繁,新官尚未就任幾日,便又要調往他處,一直奔波在去上任的路上。

當最后一個職務“屯田員外郎”的任命送達的時候,柳永已經65歲,按當時壽命來看,他自覺生命無多,對于這個閑職也不再上心,在心灰意冷之際,便孤身一人開始了四處飄零。
最終他孤獨地死在了哪兒,都沒有準確的記載,唯一流傳下來的說法,是在他死后,因身上所帶的費用早已用完,身邊也無親人,還是上門求詞的當地歌妓發現了他早已冰冷的遺體,由眾歌妓一起籌資,把他草草地葬了。
至此,一代著名的詞人,在異鄉凄涼謝幕,而他的詞卻被一直傳唱并傳頌著,直到今日。
結語
柳永是一位文學巨匠,他一生致力于詞這一文學藝術形式,并將它真正推向的鼎盛與成熟,他也是第一位將本為皇親貴族所專享的文學藝術拉下了神壇,讓它成為普通市井百姓的文化娛樂與精神享受。

他的一生都生活在普通民眾之中,其作品也散發著濃濃的煙火之氣,他是真正的民間詞人、百姓詞人,終身被困于理想與現實之間,即便今人,依舊能從他的詞中,讀出這位“奉旨填詞的白衣卿相”的悲歡離合、迷茫失落、彷徨無措。
柳永一直都在,就站在那古渡碼頭,夜半酒醒之際,唯有“楊柳岸,曉風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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