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白樺去世,他是“當代文壇尊嚴的象征”
“一路走好!時代疾風中的一株白樺。”1月15日凌晨2時15分,詩人、劇作家、小說家、散文家白樺在滬逝世。

白樺,生于1930年,原名陳佑華,河南信陽市平橋區中山鋪人,中學時期就開始學寫詩歌、散文、小說。1947年參加中原野戰軍,任宣傳員;1946年開始發表作品;194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5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1961年調上海海燕電影制片廠任編輯、編劇,1964年調武漢軍區話劇團任編劇。1985年轉業到上海作家協會,任副主席。
白樺著有長篇小說《媽媽呀,媽媽!》、《愛,凝固在心里》、《遠方有個女兒國》、《溪水,淚水》(譯有英文版)、《哀莫大于心未死》、《流水無歸程》、《每一顆星都照亮過黑夜》,詩集《金沙江的懷念》《熱芭人的歌》《白樺的詩》《我在愛和被愛時的歌》《白樺十四行抒情詩》,長詩《鷹群》《孔雀》,話劇劇本集《白樺劇作選》(內含《紅杜鵑,紫杜娟》《曙光》《今夜星光燦爛》)、《遠古的鐘聲與今日的回響》(內含《吳王金戈越王劍》《槐花曲》《走不出的深山》)、《一個禿頭帝國的興亡》(譯有英文版本),《孿生兄弟電影劇本選》,散文集《我想問那月亮》《悲情之旅》,短篇小說集《邊疆的聲音》《獵人的姑娘》,中短篇小說集《白樺小說選》(譯有法文版)、《白樺的中篇小說》、《沙漠里的狼》,隨筆集《混合痛苦和愉悅的歲月》,電影文學劇本《山間鈴響馬幫來》、《曙光》、《今夜星光燦爛》、《苦戀》(又名《太陽和人》)、《孔雀公主》都已拍攝成電影,演講集《白樺流血的心》等。

在文學界同仁的心目中,白樺風度翩翩、瀟灑優雅,長詩《孔雀》和十四行詩展示出他的才華橫溢,《山間鈴響馬幫來》《今夜星光燦爛》等一系列人物生動、詩情盎然的電影,成為中國電影史上不能忽略的佳作。當文學被時代的浪尖裹挾之時,白樺也曾經歷災難和榮耀。白樺曾說,自己非常喜歡一句俄國歌曲唱的那種氛圍——“田野白樺靜悄悄”。在霧靄中,白樺樹閃著銀色的微光,讓人們確信它還站在那里,就足夠了。他還曾說,作品如果沒有自己的思索也許就風平浪靜了,但是,沒有自己的思索的作品又有什么意義呢?
1982年,白樺給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寫過一部話劇《吳王金戈越王劍》。2015年,這出1983年首演的大戲塵封多年后,由當年的導演、北京人藝老藝術家藍天野復排搬上舞臺,曾在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上演,并舉辦“越冬的白樺詩歌朗誦會”。朗誦會尾聲,當時85歲的白樺登臺朗誦自己晚年的作品《一棵枯樹的快樂》——“本來我就已經很衰老了,已經到了俗話說的風燭殘年。請透過我的創口看看我的年輪吧!每一個冬天的后面都有一個春天……”

圖片來源:文匯網
來源:上觀新聞
解讀白樺
他誕生于河南信陽,在民族危亡的一九三零年,在災禍頻仍的中原大地。從1930——2015,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親歷了中國近代各個重要歷史時期,經歷了幾乎近代中國所有的歷史變革。“他是為數不多的、能隨時隨地把自己的獨特的生活閱歷和獨特的發現轉換為詩歌的人”;他是中國文學界罕見的,幾乎跨越所有的文體創作的作家,其作品涉獵詩歌、小說、話劇劇本、電影劇本和散文隨筆等,并且至今依然保持著旺盛的創作狀態;他被稱為“當代文壇尊嚴的象征,中國知識分子的良知、良心和骨氣”。
他就是著名劇作家、小說家、詩人白樺,當代文學史上享譽海內外最為重要的作家之一。
在中國作家中,白樺是“苦難一代”的突出代表。在民族戰爭的血與火中開始創作,新中國解放后,又歷經政治風暴,一次又一次地身處政治漩渦。在充滿艱辛的創作道路上,他始終把個人際遇熔鑄于國家和民族的命運中。白樺曾說:“真正的文學是對人性的解剖最深刻的”。在他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人和人心,看到了人和思想,看到了對人性毫不留情的剖析。在創作取向上,他承襲魯迅改造國民性的脈絡,但魯迅的語言辛辣、銳利,像一把匕首嘩地直射過去。而白樺的文字是有溫度的、飽蘸深情的,在那些濕潤、感性、生動、美麗的文字背后,我們看到了一個浪漫的白樺,一個無畏的白樺,一個執著的白樺,一個真實的白樺。


浪漫的白樺
1950年,參軍不久的白樺隨中原野戰軍(即第二野戰軍)轉戰祖國的西南邊陲。這年元旦,解放軍由桂啟程入滇,白樺隨軍來到了云南。那年白樺20歲,正值青春年少,彩云之南的風土人情滋養了他年輕的生命。對云南的眷戀與熱愛,使他有了創作的欲望和沖動。于是,他拿起了手中的筆,向人們講述,云南邊地多姿多彩的民族風情、文化習俗和那里的奇人異事、奇情異景、奇風異俗,陸續發表了一些關于云南的小說,形成邊地傳奇系列。這也是白樺對邊疆少數民族題材文學的卓越貢獻。
在中篇小說《藍鈴姑娘》中,白樺向人們講述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甚至駭人聽聞的邊地殉情故事。神秘的邊地,傳奇的人物,離奇的情節,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向我們徐徐展開,在這里“白樺用一個浪漫故事穿越了古典和現代” 。
在長篇小說《一首情歌的來歷》中,已是75歲高齡的白樺再一次將筆觸伸向云南,并將最真摯的情感、最美的語言,最感人的故事賦予了它。唯美浪漫的筆調,獨特的敘述方式,奇異的風物習俗及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深深地吸引著讀者。
縱觀白樺半生的文學生涯,他的寫作始終貫穿一根紅線,那就是對美的執著追求,他本來的天性和趣味只聽從美的召喚,他的大量作品中充滿強烈的青春氣息和一種近乎壯美或柔情的浪漫主義色彩。


無畏的白樺
真正的作家是社會的良知,作家存在的價值就在于他的社會批判精神。白樺生于憂患、出生入死,但他不畏艱險始終站在這一代知識分子的前列,提出別人尚未提出的思考。
在新時期文學之初, 他的劇本《曙光》與劉心武的短篇小說《班主任》、徐遲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率先開啟反思文學先河,號稱“三只報春的燕子”。長詩《從秋瑾到林昭》是他耗時10年的力作,十年磨一劍,其鋒芒直指民族的種種劣根性與那個時代的黑暗。學術界評價其代表了中國當代新詩的頂峰,必將載入中國詩歌史冊。詩中那對生命痛苦的思索、深廣的憂憤、無畏的勇毅與膽魄,以及犀利的思想鋒芒,給人以震撼與沉思!用生命捍衛民族尊嚴、用文字詮釋風骨良知。
從《曙光》到《今夜星光燦爛》,從《苦戀》到長詩《從秋瑾到林昭》,在白樺長達近70年的創作生涯中,他的作品一以貫之突出反思主題,他是思考的大樹和思想的精靈,也是勇于表達的詩人,他身上有種中國知識分子的良知和擔當,他歷經坎坷,沒有一次是為自己,都是為國家、為民族、為了社會的文明進步。漫漫人生風雨路,給他帶來厄運的卻恰恰是一個有良知者的積極反思。
“人就是向死而生,所以經歷坎坷也是一種收獲。”面對風的兇險、浪的無情他依然是那樣淡然一笑。

執著的白樺
1958年,白樺因與胡風的交往而被錯劃為“右派”,開除黨籍、軍籍,在上海八一電影機械廠當鉗工。從1958年至1976年,他沒有了寫作的權利,被迫擱筆多年,致使最美好的青春年華付諸東流。文革十年,在武漢有七年喪失自由,與世隔絕。莫名的禁令,反復的打擊、中傷和非議,使他發誓放棄文學,甚至文字。他曾扔掉筆,毀掉所有的筆記、日記,但是,漫長的黑夜過去,風浪稍稍平息,他又義無返顧地投入文學的懷抱。
在《兒子》一文中,當白樺的筆觸及他唯一的愛子的時候,內心的情感如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自己坎坷人生、多舛命運給兒子幼小的心靈及成長造成的傷害讓他內疚不已。但當兒子勸他能不能改變一種方式生活時,他堅定地告訴兒子:“兒子,我不能,因為文學是我的生命。我越來越理解古人說的“文章千古事”那句話。一個有生命的人怎么能不重視自己生命的意義呢!兒子,我不能用生命的意義這樣昂貴的代價,去換取寧靜和舒適的生活……原諒我,兒子……”
面對文學,他是那樣的執著。

真實的白樺
八十多年,一路走來,電閃雷鳴,他耳聰目明、清醒而痛苦地活著,始終堅守住了那份難得的清醒,追求著一種真實的文學。
劇本《苦戀》倍受爭議,帶給他沉重的磨難。話劇《吳王金戈越王劍》也在很短的時間被禁演。挨批最甚的是為電影導演鄭君里撰寫的劇本《李白與杜甫》,雖然沒有拍攝發表,他也要承擔“罪責”,為此還寫了幾十萬字的檢討。
事實上,從50年代開始,白樺作為一個作家,經歷了中國幾乎所有的政治運動,并且無一幸免地次次成為嚴厲的批判對象。白樺自己也聲稱他經歷了中國文學回歸的全過程,在這個過程里,自己一直都在砧上。但是當他在砧上承受鍛打的時候,當他倍受磨難的時候,他的文字依然是從內心深處發出的最真實的聲音,也是最珍貴、最高尚的聲音,那是一種真正文學的聲音,真正有尊嚴的寫作的聲音。
他說:“一旦我從虛偽走向真實的時候,那就是走向個人的災難。但是我必須走向真實。”

除非是讓我死
不
即使是死
我也不會忘記你
我的靈魂會把記憶交給懸崖峭壁
以化石的方式留傳后世
讀著他那個性卓犖、風骨錚錚的詩句,我們仿佛聽到了他靈魂的吶喊和生命的浩嘆!

(本文轉自平橋微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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